两情若是长久时 又岂在人间地下 ——西汉漆匣黛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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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:2018-07-19 浏览次数:3816

漆匣黛砚

长19.5、宽18.5、厚12.4厘米

时代:西汉

一级文物

现藏长沙简牍博物馆

从“眉黛不须张敞画,天教入鬓长。”到“双眉画作八字低”,古代女子们对眉妆的精巧样式一直有着极致的追求,那么她们用什么来画眉呢?西汉渔阳王后墓出土的漆匣黛砚为我们解答了这个问题。

我国是世界上最早发明文字的古国之一,自从有了用毛笔书写的历史,也就伴生了砚台的发展历史。据考古资料看,早在新石器时代,人们就用研磨器研制颜料,绘制图案,商周时期已出现砚的雏形。秦汉以降,砚的制作有着显著的发展,形制多样,有长方形,圆形,箕形,动物形等。种类增多,有石砚,陶砚,铜砚,漆砚等。汉代刘熙《释名》说:“砚,研也,研墨使和濡也。”砚是用于研墨的用具,研出的墨浆,方可濡笔作书。可见在秦汉时,研墨的砚已经产生。

1993年6月在长沙望城坡汉长沙国王后渔阳墓中出土了一方漆匣石砚,其构思巧妙,包装精美,造型独特,为汉砚中所少见。该砚出土时,其旁还伴随出土了精美的漆奁,漆奁内依次盛放化妆所用粉盒,梳篦盒,眉笔,镊、笰、簪盒等用具。

砚石用木漆匣精心包装,砚匣为方形,其上有盖,形呈盝顶,盖与匣身以子母口相扣合,长19.5、宽18.5、厚12.4厘米。匣身子口边缘刻一凹槽,可能用于置笔。匣底部四角做曲尺形垫足,通体髹黑漆。砚石巧妙地嵌于匣身之中,受到很好的保护,砚石呈圆形,质地细润,砚面略微鼓起,其上残存墨痕。观之古雅端庄,抚之滑润无结缔,托之沉甸厚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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砚的作用在于研墨。砚字的初义是指石之滑者,即圆润光滑的石头。许慎《说文·石部》:“砚,石滑也。”在使用的过程中,人们渐渐选择那些更宜于发墨,不易挥发,坚实细腻,滋润并具有各种妍美纹理的石头来做砚材,如颇具盛名的广东肇庆的端砚,江西婺源的歙砚,甘肃临洮的洮砚。所研之墨,坚而有光,黝而能润,清墨不凝滞,光泽如漆。当然,这又与墨材料制作的优劣有着密切的关系。

汉人研墨的方法与今稍有不同。汉代的墨是采用松烟中炭墨和胶汁一起制作成颗粒状、圆片状的小墨锭。研墨时因墨锭体积薄小,要用研子压磨才能研出墨浆。研子又称研杵,形状为方形或长方形的砂石。常见的汉代墨锭为半球状与圆饼状。用墨模制成墨条,直接研于砚面,那是隋唐时候的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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连云港尹湾汉墓出土的砚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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广州南越王墓葬中出土的汉代墨块

汉代砚石的功用还有一项是我们今天的人所不知道的。汉人研墨不仅用于书写,还可用于化妆,所谓一物具有多用的功能。二者的分野是在南北朝时期以后的事了。我国古代妇女十分重视眉部的化妆,先秦文献中屡屡提到“粉白黛黑”。何谓“粉白黛黑”呢?直译过来就是用于敷面的白粉和画眉的墨。汉代妇女是以黛色描眉的,黛就是画眉的墨。汉代的文献多有记载。刘安《淮南子·脩务训》:“虽粉白黛黑,弗能为美者,嫫母、仳(pǐ)倠(huī)也。”高诱注:“嫫母、仳倠,古之丑女。”贾谊《新书·劝学篇》:“傅白黱(古同黛)黑。”《说文·黑部》:“黱,画眉墨也。”

在画眉之前,是要拔去部分眉毛的,有些妇女的眉毛长得有些浓厚,形状粗短,就需要拔除多余部分,使之符合当时审美的要求。不足部分就要用眉笔染墨补描。《释名·释首饰》:“黛,代也,灭眉毛去之,以此画代其处也。”古代拔眉的用具为镊,《释名·释首饰》:“镊,摄也。摄取发也。”其实这种美容的方法古今同一,只是现代的美容术中为妇女修眉后,可使用药物使其被拔除的眉毛不再生长,而古代人则不具备这种先进的技术手段,因而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将眉毛修饰一番。自然,描眉之墨是否就是书写之墨,虽没有定论,想必是有所区别的,但研墨之具在当时却无有严格的区分。与砚匣同出的漆奁里,就盛装了一整套汉人的化妆梳洗用具。这些用具中有梳发时的梳和篦,有清理梳、篦的刷子,有在面部施朱红颜色的小毛刷,有描眉用的眉笔,还有拔眉用的镊子。镊子由骨角制作,长9.8,宽1.4厘米,长条形,上端为镊柄,柄根部分出条镊片,片端方扁,周身雕刻着细密的纹饰,制作精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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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王堆汉墓出土的角镊

现藏于大英博物馆中的我国东晋著名画家顾恺(kǎi)之的《女史箴图》唐人摹本,就有一处描绘古代妇女梳妆的场景。两位雍荣华贵的妇人,一坐一立,对着镜子梳妆打扮。坐妇安闲地端看镜中自己的娇容,立妇则挽着坐妇的长发细心梳理。妇人坐席之旁陈放着打开的妆盒,其位于左边的一长盒应是盛放眉笔,镊子等用具的。其旁的箴文称:“人咸知修其容,莫知饰其性。”箴文虽另有劝人修性的含义,但我们借此图了解古人日常梳妆打扮的情景,美容的方法,使用的用具等,却是大有帮助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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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女史箴图》局部

根据漆匣砚石出土的位置以及伴随出土的漆奁等随葬品,我们推测墓主人为一女性,该砚应是墓主人生前使用的研黛之砚,可称之为黛砚。从残存的墨迹看,应是这位女性墓主生前使用的珍爱之物。它不仅为主人撰写书信文章提供了方便,倾诉其对长安故人的绵绵思绪以及对王国政局的观察洞悉;更是保持其姣好面貌,修饰尊容,须臾不可离之的秘器。

“梦为远别啼难唤,书被催成墨未浓。”渔阳王后如此珍爱这方黛砚,想必其间不仅缠绕着她的思乡之情;也是她曾经“妆罢低声问夫婿,画眉深浅入时无”的旖旎时光的美好见证吧。

撰写:宋少华

参考文献

1. 《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》,文物出版社,1973年;

2. 《尹湾汉墓简牍》,中华书局,1997年;

3. 《长沙望城坡西汉渔阳墓发掘简报》,《文物》2010年第4期;

4. 孙机,《汉代物质文化资料图说》,文物出版社,1991年